茶凉之前

精神分裂的杂食同人女,唯爱阴间疯味

【羡澄】中年蓝湛的奇幻之旅(中)

——祝江澄1105生日快乐

对,又是我,虽然不好看,但还是要发。

这里是结局不完美预警。

食用愉快。

【三人的生活】



自蓝湛出于某种私心留在竹林里教江澄剑法和学识后,已经过去了三个月。魏婴在江澄的软磨硬泡下终于屈尊给蓝湛搭了个房子,不过房子离江澄住的十分远而已。

蓝湛每日清晨起床后便悠闲地绕着竹林走上一圈,到了饭点刚好走到江澄的竹屋门口,先是面无表情地顶着魏婴一连串的冷嘲热讽和翻上天的白眼坐下吃饭,然后主动承担碗筷的清洁工作,接着休息一炷香的时间开始教江澄习剑,最后每天和魏婴打上一架决定中午的饭菜有没有辣椒。

魏婴很惆怅,他虽然赢过那么一二三四次,可是每次江澄都会做一道清汤寡水没有颜色的菜给蓝湛,叫他幸灾乐祸看蓝湛白饭配白饭的愿望落空。反而到了蓝湛赢得那么七八十次里,桌上总是清清白白,一丝红色也没有,让无辣不欢的魏婴抓心挠肝的难受,每次为自己的不公申诉总会收到江澄同样的回复:“你就是个竹子精,不吃饭也饿不死,更何况哪里有爱吃辣椒的竹子?”

午饭过后,魏婴去收拾碗筷,蓝湛坐下来喝一盏茶,接着乖乖地跟在江澄身后去后院圈出来一片地里洒水除虫松土施肥。而魏婴就在后院摆上一张摇椅,晃晃悠悠地观赏广袖雪袍的蓝湛小心避开烂泥残叶的笨拙样子,时不时讽刺上几句。蓝湛早已对他喷洒的毒液有了抵抗力,唯有江澄每每此时总是呛声他不干活,两个人必定要吵一回。两个尖牙利嘴之人你来我往着实有趣,蓝湛面上不显,但心里却悄悄地乐开花。

蓝湛总是在想,四十年前的观音庙里魏婴是真的放下了吗。倘若放下了,他怎么会在江澄死去的第七天里执了陈情拿了银铃偷了紫电就这么舍弃了莫玄羽的皮囊呢?

兄长说只有他自己才能识出魏无羡,可是找回来又能怎样呢。魏无羡会有新的生活,他可能是会吹笛子只对师傅凶巴巴的少年,也可能是带着紫电好吃懒做有点刻薄的竹子精,总归在他寻找魏婴的二十年里,不管是魏无羡还是江晚吟都有了新的没有蓝湛参与的人生。

红尘总是很苦,就算是修士也难逃爱恨嗔痴喜憎怨恶——在金鳞台的新主人冷笑着打碎了他对江晚吟的偏见、对金光瑶的鄙弃后,蓝湛得出了这个结论。

因果总循环,以前是他与魏无羡欠了江晚吟,那如今他便守得他们师徒二人一世平安喜乐百岁无忧。轮回生不休,魏无羡总归还会来到他身边,他若欢喜那便共度一世,他若不愿那就等下一次相逢。

蓝湛这么想着,那边江澄已然丢下小锄头,同竹子精打成一团了。他抬眼一望觉得颇为好笑,不由得生出了一些岁月静好的感觉,冷冰冰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常年平直的嘴角也挑起了个刚刚好的弧度。

蓝湛静静地笑了一会,地边上扭成一团的两个人同时停了手,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小徒弟艰难地吞了口口水对竹子精道:“他比城里的那个王少爷好看多了。”他只跟着蓝湛学了三个月的诗词经文,想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合适的话来形容蓝湛,只能干巴巴地“啧啧”了好一会儿。

竹子精倒是先比小徒弟回过了神,先是狠狠唾弃了自己对着蓝湛那个棺材脸“砰砰”狂跳的心脏,而后对蓝湛比自己的容貌美上几分的事实感到一丝嫉妒和极大的挫败感——打架又打不过、长得没他好看,还好这个棺材脸是个正经的君子,万万干不出拐走他小徒弟的事情来。于是魏婴略带鄙夷地对江澄道:“瞧你那出息,赶紧擦擦哈喇子。”

江澄下意识地抹了把嘴,接着恼羞成怒地追着魏婴打,师徒二人溜着后院的篱笆边跑来跑去,最终以魏婴踩倒了一排小葱告终,而蓝湛默默地捡起了江澄扔下的小锄头干完了剩下的活。

江澄看他沾了泥点子的衣袍和全部送过土浇了水的菜园子,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蓝湛见状主动开口:“无妨。”,又觉得没什么说服力,于是又补了一句,“中午所食甚饱。”

魏婴在一旁看着心中哼道:撒起谎来面不改色。

其实真不是蓝湛非要吃那么多,中午魏婴对着桌子上三盘清汤寡水绿白相间的菜实在没有胃口,草草扒拉了几口就撂了筷。蓝湛本着不能剩饭的优良传统,硬是塞下了两碗饭和三盘菜,喝茶的时候还感觉胃里的饭菜不停翻涌,好似要逆流而上,吐在茶碗里。

“他中午盛了两碗饭,一直同我抢菜。”魏婴说完端了副十分委屈的模样,把头压在江澄肩膀上,“我都没吃到几口澄澄炒的菜。”

江澄顿时奇道:“你竟如此喜欢苦瓜?这个破瓜有什么好吃的,一个两个都抢着吃。”他皱了皱眉,“今天晚上炒两根,说了好吃,都得给我吃完啊。”说完便推开了魏婴,去园子里摘了两根青翠欲滴、疙疙瘩瘩的苦瓜。

魏婴没有拉住江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苦瓜变成晚饭的食材,于是对着蓝湛翻了个白眼表示不满,无辜群众蓝湛假装替魏婴争取福利:“他中午少食,晚间当分得大半。”

江澄听罢,对着魏婴就是一通教育:“你看看人家,知道什么叫谦让吗?孔三岁,能让梨,你什么时候能学会啊?”

“你都十四了还在背三字经,也不知道是你笨还是蓝湛教的不好。”魏婴变出根细竹竿来往江澄腰上戳,江澄一边躲一边踢他腿,心里觉得魏婴真是讨厌死了,要他承认自己笨是万万不可能的,又不能当着蓝湛的面说人家教得不好,他总有一天要把竹子精撅折了埋在土里。

蓝湛早就习惯他俩时不时就要拌嘴打架的情况,虽然心底有点羡慕,但更多的是一种欣喜、庆幸。他从未在魏无羡前半段人生里留下过什么深刻的痕迹,那些属于魏无羡的苦难和快乐的时光里糅杂的最多的是江晚吟,然后是或严厉或温柔的长辈,最后是云梦一汪铺满了莲花的水池。而现在,他正在参与,或者说插进了独独属于魏婴和江澄的一段时光,这种无人语说的窃喜盖过了他对魏无羡的思念和执念。

可他不懂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魏无羡也不懂。

也许江晚吟是知晓的。

【两人的过往】

下午的日头低了,日光丝丝缕缕的透进绿窗纱里,照在江澄的半边脸上,在他锋利的下颌线上投下了阴影。他最近长得很快,只比魏婴矮一个头了,可惜抽条抽的厉害,连腮上的肉也变作了长高的砝码,脸小到翠儿她们村子里的姑娘都羡慕。

此时他正紧绷着脸,写一篇通读周礼后的志文。他手指握着根竹笔,莹莹的流露出些透明的质感,手腕动的飞快,一下一下颇有气势,像是要笔走龙蛇写一副狂草出来。江澄一副少年心性,落在纸上的字也同他本人一样神采飞扬,但碍于蓝湛教他的正楷实在规矩没什么表达空间,只能从顿笔和提笔的地方窥见几分潇洒之意。

魏婴盯着江澄看,盯着盯着就出了神,突然就想起了刚捡到江澄的时候。

他不知何时开了灵智,又怎样流落到这片竹林里,总之是疯疯癫癫的在竹林里过了好些年,直到某一天一阵铃音响起,把他从妖鬼肆虐的疯癫里唤回来,而后便是一阵啼哭。

竹林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白团子。

那个白团子裹在柔软的紫布里,眼睛圆圆的,被他抱起来的时候还在淌着涎水,脖子栓了个漂亮的莲花一般的小铃铛,莲花的每一瓣儿上都刻着一个“江”字。也许以后就有伴了,魏婴想。

那个白团子真小啊,只和他的小臂一般长,白白软软的一小团靠在他怀里,饿的嗓子都哭哑了,他没办法,第一次踏出了竹林,去了附近的村子给白团子讨来了一碗羊奶。

有了第一次就有了往后的很多次,魏婴慢慢的同村子里的人熟了起来,可是左问右问,谁家也没有丢了个娃娃的,魏婴便给娃娃取了名,自己养了。也不知是从哪偷来的文人墨水,许是他疯癫之前是翰林院里长的竹子,听了不少诗词,哼哼着“大儿九龄色清澈”在纸上划拉出了个“澄”字,配着铃铛上的“江”字,倒是十分有“清澈”的意思。

魏婴不疯了就显出了仙风道骨招摇撞骗的道士的身姿,带着慢慢长大的江澄在竹林附近的几个村子里驱魔除鬼,生活混得有滋有味,不是收了赵家一斤米就是提了孙家一只鸡。虽说他自己是不用吃饭的,但是江澄得吃;虽然魏婴做饭难吃,但是也就是勉强能入口的食物,把江澄喂到可以自己动手做饭的年纪。

江澄长得飞快,十四年的光景一晃而过,魏婴眼看着江澄从没有剑高到比剑还高。说来奇怪,江澄这小子天生就招小姑娘喜欢,不知是谁教他的,身上总是带着些小玩意儿,又送姐姐又送妹妹的,偏生一位姑娘的情意也看不出来,整天妹妹姐姐的叫着,惹得不少姑娘要把帕子扯烂、地面跺裂。

魏婴有些奇怪,只觉得自己的徒弟身上重重叠叠好些人的影子,不知是自己没喝干净孟婆汤,还是江澄没有走完奈何桥。那些人的身影好像都熟悉,却一个名字也叫不出来。

他正出神想着,板着脸写做文章的江澄在他眼里慢慢扭曲、模糊。魏婴赶紧揉揉眼睛,再一睁眼,江澄同蓝湛就不在屋子里了,桌子上的竹笔搁在砚台上,蓝湛刚刚看的《列国志》摊开在“中山”那页躺地上,似乎是刚刚离开的样子。

魏婴心中颇觉奇怪,准备起身去屋外瞧瞧,便发现自己好似被人下了定身咒动弹不得,只能在椅子上扭来扭去。他心里大急,以为是有什么鬼怪把江澄和蓝湛掳走了,剩他一个竹子精被定在椅子上。

魏婴一时半会挣不开这咒术,只暗自祈祷蓝湛不是个假把式,能护着江澄平平安安地回来。他正暗自聚集着妖力,不成想屋外传来了交谈声,那声音细细碎碎的听不真切,只能分辨出是男非女。

又过了一会,交谈声逐渐低了下去,开着的门里走进一个紫衫的青年,佩着一把长剑,剑上是小篆的“三毒”二字,腰间挂了一只莲花样式的铃铛,随着青年的走动“叮当”作响。

魏婴只觉得青年异常眼熟,却不知他是谁,只好抻长脖子仔细瞧他的脸。可那人脸上总是一团光影模糊,什么也看不出来,只能看见他耳侧有两条细细的小辫子汇进头顶的发髻里。

那青年走近魏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魏婴发觉自己此刻连刚开始的扭动也不成了,眼睁睁地看着那人抽出了长剑,一阵亮眼的紫光闪过,他被青年剖开了胸膛,而原本应该藏在肋骨后面的、鲜活跳动的心脏却无影无踪。

“你果真没有心。”那青年冷笑一声,语气讥讽,可魏婴却听出了无限的悲伤,好似每个字都浸着凉透了的血。

有水珠滴在了魏婴脸上,他意识到了青年在哭,而后巨大的疼痛模糊了他的意识。

你别哭了,魏婴在尖锐的疼痛里开合嘴唇,却发不出声音,我本就是个竹子精,哪里来的心呢,魏婴在心里补完了没说出来的话。

“你若没有心。”青年提起了血珠滴落的长剑。

原来竹子精的血竟然也是红的,魏婴苦中作乐地感叹道。

随后青年在自己的胸前剖开了个大口,将肋骨掰断,掏出了一颗跳动着的、鲜红的心脏。

“我便把它给你。”

一直挡在青年脸上的光影不见了,魏婴在晕过去的前一刻终于看清了他的长相。青年生的很好看,他长着细而锋利的眉毛、圆而清澈的眼睛和薄而殷红的嘴唇,带着十分的攻击力的俊美把他脸部的线条清晰地刻出来,每一道转折都突出得恰到好处,多一分就会咄咄逼人。

可是这张漂亮的脸庞却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悲伤变得偏执又疯狂,他再次开口:“从今往后,你依旧是魏无羡,我却不是江晚吟了。”

魏婴来不及想魏无羡和江晚吟都是谁,只是拼尽全力抬起了手。他死死地揪住青年的衣袖,嘴唇开合,祈求似的吐出几个字来:

“江澄。”

“你是江澄。”

随后周遭一片黑暗,他晕了过去。

魏婴睁开眼睛。太阳已经落了山,收走了天上最后一丝光亮,窗外是黑压压的一片,桌上点了灯,屋里一个人也没有。

魏婴有点茫然地眨眨眼睛,发觉自己刚刚做了了个梦,待他细细回想梦的内容时,却什么也不记得了,只能感受到心口一波一波绵密的疼痛。

这时江澄和蓝湛一人端了两个盘子进来,其中一个盘子里装着午饭后摘的苦瓜,冒着绿油油的又苦又涩的气味。桌子上的灯昏昏暗暗,屋子里便朦朦胧胧,两个人谁也没发现魏婴睁开了眼睛,所以还在压着嗓子说话。

“你怎么什么也没玩过呀!”江澄把盘子放在了桌子上,举起胳膊拍了拍蓝湛的肩膀,“你这样不行,太闷了,来着三个月还是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像你这种家教太严的一般都是书呆子。”他煞有介事地摇摇头,然后半是得意的半是愉快的说:“后面的山里好些鸟窝,明个我带你去打鸟掏蛋,虽然肉不多,但是烤着吃很有滋味。”

他说着说着便眉飞色舞,透出少年的一股张扬劲儿来,从掏鸟蛋说到下水捉鱼,一副不学无术的顽劣样子,与蓝湛为数不多的关于魏无羡在云深不知处求学的记忆重叠在一起。

蓝湛轻轻地点了下头,突然就想起了洒在了云深墙上的一坛天子笑,便用一种带着眷恋的目光看着他。江澄泡在他着柔情的目光里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打住了喋喋不休的话头,稍显嫌弃地安抚了一下身上立起的汗毛。

此刻气氛正好,屋内灯火昏暗,两人眼神交错,江澄比蓝湛矮了一个头,只要蓝湛伸出手,便能把未长成的男孩儿带进怀里。

魏婴看得冒火,使劲咳嗽了两声,随即站起身来,不成想甫一起身就被摇椅绊了个正着,摔个四仰八叉。

魏婴这么一打岔,把刚刚两人之间的暧昧缠绵的气氛给破坏了,江澄逃似的蹲在了魏婴面前,把他从地上架了起来,边起边道:“刚才睡得猪一样死,叫也叫不醒。醒了可好,摔得四脚朝天,真不知道你这妖精怎么修炼的……”

魏婴顺势把江澄搂进怀里,胸口抵在了江澄的肩上,尖锐的骨头顶得他心口一阵疼痛,他闷哼出声,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你怎么了?”江澄有些担忧地问。

“刚才睡得脚麻了。”魏婴敛去痛苦的表情,冲着江澄扮了个鬼脸,呲牙咧嘴地跺了跺脚。

江澄不疑有他,嘟囔着把魏婴扶到桌边,转身出去到厨房取碗筷。

魏婴看他出去了,摘下了脸上的笑容,用蓝湛很熟悉的、独属于三毒圣手的冷冽的语气道:

“江澄担不起你对死人的思念,或者说……”魏婴顿了顿,嘴角扬起了一个讽刺的弧度,“你就是个谁都可以的滥情之人啊。”

蓝湛的目光陡然变得冰冷。

魏婴突然又笑开了,仿佛刚才不是他在说话一般:“冬月初五,江澄生日,他一直想要一把剑,蓝公子做了我们阿澄三个月的老师,不表示一下吗?”

江澄正好拿了三副碗筷进来,听了魏婴的话,便眼含期待地望过去。

蓝湛点头,声音无甚波动:“取何名?”

江澄坐到凳子上,咬着筷子想了半天道:“你随便帮我想一个嘛。”

蓝湛正要开口,却被魏婴抢了先,“就叫三毒吧。”

蓝湛转头看了魏婴一眼,对上了他若有所思的眼神。

蓝湛果然知道些什么,魏婴想,也许应该“问问”他。

大人之间的波涛暗涌丝毫没有影响到江澄,他乐颠颠地给突然有文采的魏婴夹了一筷子苦瓜,然后拄着头用沾了菜汤的筷子在桌子上草草勾出想要的剑的样子,最后十分郑重地用小篆写了魏婴提供的名字。

三毒。

它其实不是个好名字。

就是这两个字,困了一个人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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